第8章精神分裂症谱系及其他精神病性障碍

你可能见过媒体对精神分裂症这类障碍的描述。这类障碍的个体能看到、听到和感受到不真实的事物（幻觉）,他们可能有顽固的信念，如认为将受到某些组织迫害，或自己的思想被某种外部力量“删除了”（妄想）。这种与现实分离的体验和信念被称为是精神病性的（psychotic)。精神病患者可能语无伦次，举止不定。尽管你可能认为，精神分裂症与正常体验的差别如此之大，以致它不可能分布在连续谱上。然而，在很多不完全符合任何障碍诊断标准的人身上，会表现出轻度到中等的精神分裂症的各种症状（Ahmed,Buckley,Mabe,；LinscottvarOs,)。例如，一项研究以未经选择的社区样本中的人为对象，发现28%的人报告至少存在一种具有精神分裂症特征的症状，例如听到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或认为自己的思想被其他人所控制（Johnsetal.,)。此外，与精神分裂症个体具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往往存在注意和记忆问题，以及与精神分裂症类似的神经异常，但严重程度较轻。

DSM-5承认精神病性体验的连续性，根据严重程度按顺序列出了精神分裂症及其他精神病性障碍。连续谱上的第一个障碍是分裂型人格障碍，涉及与精神分裂症相似的轻度症状，但与现实还保留一些联系。人格障碍个体说话的方式古怪反常，他们拥有异常的信念或知觉，很难与其他人相处。沿着连续谱往下是一些脱离现实的障碍。在妄想障碍中，个体拥有持久的、与现实相反的信念，但是并没有精神分裂症的其他症状，并且功能往往没有受损。他们的妄想常与可能发生但实际并未发生的事情有关。在短暂精神病性障碍中，个体的精神分裂症症状持续1个月或不足1个月。在精神分裂症样障碍中，个体的精神分裂症症状持续1～6个月，但通常可以过正常生活。分裂情感性障碍表现为精神分裂症与抑郁症或双相障碍的混合。其他精神病性障碍包括物质所致的精神病性障碍和与其他躯体疾病相关的精神病性障碍（或紧张症）,分别是由某种物质或者疾病特别导致的精神病。它们可能是短期的，也可能是持久的。

这里展示的障碍连续谱在DSM-5中被称为精神分裂症谱系，它是一组精神病性障碍，与精神分裂症具有一些相似之处，但不如后者严重或持久。

非常人物

约翰·纳什，《美丽心灵》

年，30岁的约翰·纳什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也是一位广受赞誉的数学家。还在普林斯顿读研究生时，他已经在博弈论中引入均衡的概念，最终让经济学领域发生了革命性变化，也为他赢得了诺贝尔奖。

正如作家西尔维亚·娜萨在为约翰·纳什所写的传记《美丽心灵》（同名电影获得了奥斯卡奖）中所讲述的那样，约翰·纳什总是很古怪，几乎没有社交能力。但是在年，纳什开始给联合国、联邦调查局和其他政府机构写信，诉说有人企图霸占世界的种种阴谋。他还公开宣称，他认为来自外太空或外国政府的力量正在通过《纽约时报》的头版与自己交流。后来纳什描述了他的一个妄想：

我觉得校园里的其他人系着红色领带，以使我可以注意到他们。这种妄想症状变得越来越严重，不仅麻省理工的校园，甚至整个波士顿市里的人也系着红色领带（看起来对我很重要）……这也和一些密谋（有些联系）。”（Nasar,,p.)

纳什的妻子艾里西亚注意到他对自己越来越疏远、冷淡，并且行为越来越古怪：

当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可能在家里或者车上，纳什好几次追问她一些古怪的问题。“为什么你不把它告诉我？”他无缘无故地用愤怒激动的语调问道。“告诉我你知道什么”，他要求道。（Nasar..p.)

他威胁要伤害妻子的情形日趋严重，行为也变得更加不可预测。年4月，他的妻子艾里西亚决定医院接受治疗。在那里，纳什被诊断出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他要服药并每天接受精神分析治疗。尽管纳什的内心世界还是一如既往，但他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妄想和幻觉，并表现出理性的行为。纳什一出院就从麻省理工学院辞职了，他对学院策划让自己住院的“阴谋”非常愤怒。

在欧洲各地旅行两年后，纳什走在普林斯顿的大街上，表情凝固，目光呆滞，经常穿着俄罗斯农民的外衣，光着脚走进餐厅。他不停地给朋友和全世界的显赫人物写信打电话，谈论数字命理学和国际事务。艾里西亚无奈再次送纳什入院。医院。6个星期后，医生认为纳什的病情已经大为改善，医院的另一个病房。在那里，他开始撰写一篇关于流体力学的论文。经过6个月的住院治疗后，也就是在他33岁生日的一个月后，他得以出院。有段时间他的状态似乎不错，但是随后他的思维、言谈和行为又开始变差。他后来和母亲一起生活在维吉尼亚州的罗阿诺克。

尽管他每天走出去最远的地方不会超过图书馆或格兰丁路尽头的商店，但在他的脑海里，他已经遨游到这个星球上最遥远的地方，住在难民营、使馆、监狱和防空洞里。还有些时候，他感觉自己居住在地狱、炼狱或者被污染的天堂里。他有很多个身份，包括巴勒斯坦难民、日本幕府的将军甚至一只老鼠（Nasar,)。

母亲去世后，他回到普林斯顿与艾里西亚生活在一起。20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这段时间里，他的疾病逐渐好转，尽管并没有接受任何治疗。纳什由于对博弈论的贡献被授予了诺贝尔经济学奖。他和艾里西亚居住在普林斯顿，在那里研究他的数学理论。他也帮忙照顾儿子约翰尼。约翰尼在几年前取得数学博士学位，同样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尽管约翰尼接受了最新的精神分裂症治疗，但收效甚微，依然经常需要住院治疗。

如果你在街上散步，感知到的事情与现实并不相符，就像约翰·纳什在疾病的急性期那样，那会是什么样子？你会看到并不真实存在的事物。你可能听到自己脑子里的声音。你还可能认为自己的想法已经在电视上播出，因此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不能区分真实与虚幻，那么你就患了精神病（psychosis)。

精神病有多种形式。最常见和令人困惑的精神病性障碍就是精神分裂症（schizophrenia)。有些时候，精神分裂症患者能够清晰地思考和交流，对现实有正确的看法，能够正常生活。而另一些时候，他们的言语和思维都是紊乱的，失去与现实的接触，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

精神分裂症及其他精神病性障碍会造成严重的损害，包括高额的医疗花费。在任何一年中，都有超过90%的精神分裂症个体需要在心理健康机构或一般的医疗机构接受治疗（Narrowetal.,)。国际研究表明，许多国家把3%的医疗保健预算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患者，由此带来的生产力损失超过数百亿美元（Gustavssonetal.,；Knapp,Mangalore,Simon,)。大多数精神分裂症个体在青少年晚期或成年早期发病，正值他们准备为社会做出贡献的阶段。这使得他们无法追求教育、职业或家庭、反而需要持续的照料和服务、包括安置、康复治疗、津贴补助并通过社会工作者的帮助获取必需的资源，而且他们的余生一直都需要这些服务因为精神分裂症是慢性的。

在美国，1%-2%的人口在一生中可能患精神分裂症（Lieberman,Stroup.Perkins,；Walker,Kestler,Bollini,Hochman,)。类似地，全球研究发现，精神分裂症在一般人群中的发病率为0.5%～2%(Gottesman,；LinscottvanOs)。

富勒·托里（Torrey,)总结了来自几方面的数据，估计了精神分裂症个体生活的几个地点，如图8.1所示。注意大部分个体都是独自生活或者与家人住在一起。还要注意，身处牢狱、无家可归而住在收容所或流落街头的医院及护理机构中的人数差不多。那些没有家庭支持或没有资源获得精神援助的个体，通常被安置在司法系统和收容所。

一、症状、诊断和病程

精神分裂症是一种复杂的障碍，它的核心诊断症状是精神病。DSM-5所称的精神分裂症谱系（schizophreniaspectrum),反映了定义精神病性障碍的五类症状，以及它们的数量、严重性和持续性，以区别不同精神病性障碍。精神分裂症患者可能会表现出所有或部分精神病性症状，但是该障碍在不同个体中表现不同。五类精神病性症状包括四种阳性症状，也就是妄想、幻觉、思维（言语）紊乱、行为（包括紧张症）紊乱或异常；以及阴性症状（例如，情感或情绪表达受限）。精神分裂症患者也表现出大量的认知缺陷，研究表明这些认知缺陷与功能衰退有关，尽管认知症状不属于诊断标准。

㈠阳性症状

精神分裂症的阳性症状（positivesymptom)包括妄想、幻觉、思维和言语紊乱、行为紊乱或紧张症行为。因为这些症状代表了异常的知觉、思维和行为的外显表达，所以称其为阳性。

1.妄想

妄想（delusion)指个体认为真实但极不可能且通常完全不可能的想法。当然，大多数人偶尔都会持有可能错误的信念，比如相信自己会中彩票。这种自我欺骗与妄想至少在三个方面不同（Strauss,)。第一，自我欺骗至少是可能的，而妄想往往不可能。中彩票的可能性虽然极低，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而身体分解并且飘到空中则是不可能的。第二，持有自我欺骗想法的人只是偶尔会有这种想法，而妄想者却被这些妄想完全占据了。妄想者寻找证据支持自己的想法，试图使其他人相信这些想法，并且据此采取行动，例如起诉那些他认为企图控制其思想的人。第三，自我欺骗的人通常承认他们的想法可能是错误的，但是妄想者经常会强烈抵制那些与其妄想相反的论证或令人信服的事实。其他人若给出相反的论证，可能都会被他们视为一种阴谋，以便让他们保持沉默，这恰好证明其信念是真实的。

表8.1列出了一些比较常见的妄想类型。被害妄想（persecutorydelusion)是最常见的一种（Bentalletal.,)。有被害妄想的个体可能认为自己被人监视或折磨，可能是他们认识的人，比如他们的教授，也可能是他们从未直接接触过的权威机构或人员（如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或某个国会议员）。下面案例中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瓦格纳描述了她在牙医那里补牙后产生的妄想。

表8.1妄想的类型

这些类型的妄想经常在复杂而可怕的信念系统中互相交织。

妄想

定义

例子

被害妄想

认为自己或亲人正在遭受其他人的迫害、监视或阴谋

认为中情局、联邦调查局和当地警察正在密谋诱捕自己

关系妄想

认为日常事件、物体或其他人有着非比寻常的个人意义

认为新闻播音员正在报告自己的行动，或者认为随机的井盖之所以放在那就是为了让自己可以看到它

夸大妄想

错误地认为自己具有强大的权力、知识或才智，或认为自己是某个著名人物或有权势的人

认为自己是马丁?路德?金转世

影响妄想

认为自己的感觉、想法和行为受外部力量的控制或影响

认为外星人接管了自己的身体，并控制着自己的行动

思维被广播

认为自己脑中的想法被广播给其他人听

认为自己的想法违背自身意愿地在网上传播

思维被插入

认为他人或物正在把思维插入自己脑中

认为配偶将亵渎神明的想法植入自己脑中

思维被撤走

认为他人或物正在把思维从自己脑中删除

认为室友在自己睡觉时窃取自己的所有想法

罪恶妄想

认为自己做出了可怕的行为，或要为某个可怕的事件负责

认为自己杀了某个人，或者认为自己要为某场灾难负责

躯体妄想

认为自己的外表或某个身体部位患病或改变了

认为自己的肠子被蛇代替了

讲述

几天以后，我开始明白牙医给我补牙时用的不只是汞合金。通过身边的各种迹象和证据，我意识到他植入了一块微型电脑芯片，原因我还不清楚。街对面的药房里有几台电脑由五人编程，它们已经连上我的电视机并用雷达监控我的活动。如果我出门，特工会监视我的一举一动。（WagnerSpiro,.p.)

另一种常见的妄想类型是关系妄想（delusionsofreference),认为偶然事件或其他人不经意的评论是针对自己的。有关系妄想的人可能会认为某个当地政客在集会上的评论是针对自己的。约翰·纳什认为波士顿的人都系着红色领带，以便让他注意到他们，这是某些密谋的一部分。

夸大妄想（grandiosedelusions)是认为自己是特别的人物或拥有特别的能力(MueserMcGurk,)。个体可能会认为自己是神的化身，或者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或者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治愈某种疾病的方法。另一种常见的妄想类型是思维插入妄想（delusionofthoughtinsertion),即认为自己的思维被外部力量所控制。

妄想信念可以是简单而短暂的，比如一位有精神分裂症的人认为自己刚刚经历的胃痛是因为有人穿过房间朝他发射激光束的结果。但妄想信念往往是复杂而精细的，个体会长时间坚持这些信念。下面的案例展示了妄想的几种类型——夸大妄想、被害妄想、关系妄想和思维插入妄想——是如何在一个人的信念系统中同时发挥作用的。尽管下面这段话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对自身经历的叙述，但他是以第三人称的口吻来表达的

讲述

在一场关于人类心理学的会议上，一出给大卫·泽尔特带来深远影响的戏剧开演了。大卫很尊重演讲者，认为他们是学者，同时也希望自己写的关于心灵感应的论文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同。在会议召开前一周，大卫把他的论文《心灵感应的源泉）送到一位演讲者的手中，其他的演讲者也都阅读了论文。他提出了新奇的科学观点：只有婴儿出生的过程是研究心灵感应的最佳时机……

大卫的论文被认为对本次会议和心理学研究做出了非常重要的贡献。他关于心灵感应的概念普遍出现在出生阶段，并且是可以测量的，如果得到科学的证实，那么其影响丝毫不逊色于达尔文和弗洛伊德的基本理论。每一位演讲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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