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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大多数超级英雄漫画都在反复讲述着一个共同的主题:个体英雄拯救。这种浓烈的个人英雄主义精神其实可以追溯到西方文学的源头—古希腊神话,在古希腊神话中,带有强烈个人英雄色彩的孤胆英雄为数众多,叱咤风云、依靠个人之力扭转乾坤的个人英雄,在西方文化中一直被广为尊崇,而美国00多年的历史本身就是一部用无数个人奋斗堆积而成的个人英雄史,以个人之力来拯救他人与自我救赎一直是美国文化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从古希腊开始,英雄人物就是当时人们刻意追求和塑造的形象,无论是在雅典还是在斯巴达,为了使城邦中的公民区别于奴隶以及在战争中能够战无不胜,在人格塑造上,要求青年人具有勇敢的品格和爱美之心,在艺术作品中不仅创作了希腊神话中的无数超凡脱俗的神,还在希腊悲剧中塑造了具有崇高精神和伟大人格的人物形象。如《伊利亚特》中赢得特洛伊战争的刀枪不入的阿克琉斯,狩猎野猪的阿尔戈英雄阿德莫托斯,金羊毛英雄奥格阿斯,亦不泛美丽野性的女性英雄如Atalanta。
当代的阿克琉斯和阿塔兰忒
英国文学家、思想家卡莱尔的英雄史观对西方社会的影响非常大,他把人类的历史统统归结为英雄和伟人的历史,为了论证他的观点的正确性,他实际上把英雄的概念扩大了很多,思想家、诗人、先知、教士、帝王和领袖都被纳入到英雄的范围,实际上将一切能够影响历史进程的人都称之为英雄(奈须蘑菇想必受其影响)。但同时,卡莱尔的具有强烈唯心主义倾向的英雄史观也只能描绘历史的偶然性,并且为后来强权人物、独裁人物以至于帝国主义、强权主义、法西斯主义的出现奠定了理论基础。
托马斯·卡莱尔(或许是欧洲最早最正经的中二病呢)
二、美利坚不相信神话—西部文化与个人英雄主义美国本土虽然多数人信仰基督教,但在本民族中是没有具象化的、深入生活方方面面的“神”的;例如,中国有灶神,厕神,等等,各方各面大事小事都有神,且记录详细清晰煞有介事,但美国是没有的,即使耶稣和圣母玛利亚的形象在不同的地区也大相径庭,甚至西海岸靠近墨西哥的黑帮有黑皮肤的玛利亚——在小说《美国众神》中,美国本土的旧神基本是源于各外来文化,如奥丁、洛基源自北欧神话,比尔吉斯是来自非洲东部的“示巴女王”;另一派生于美国本土的新神则多是媒体之神、汽车之神、高科技之神……与其说神,不如说是对极致人类创造力想象力的赞美。
美剧《美国众神》中新神阵营科技之神的形象
罗兰·巴尔特也在《神话:大众文化诠释》中指出,神话肩负的任务就是“让历史意图披上自然的合理的外衣,并让偶然事件以永恒的面目出现。”“这个过程就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过程。神话在由历史转入自然方面……显得非常经济……它创立的这个世界清楚明晰得让人不费任何脑筋:各种事物所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自明。”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美国超级英雄的神话,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曾经成功地给公众灌输了诸如美国国家民主制度下合法的暴力、可放纵的个人主义、优越的国家意识等概念,这种概念至今仍然是美国超级英雄电影蕴含的主流价值观,而这种价值观在商业机制赢利动机的推动下,必然实现不断地自我复制、自我调整,即使受到时代的挑战,美国人对于英雄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认同仍然没有改变,这与美国外交政策和意识形态的稳定性也有密切关系,正如迈克尔·亨特在《美国意识形态与外交政策》中指出的那样;“美国从未受过社会革命的大震动,也未收到过外国的入侵或占领,同其他大多数国家相比,她享受到很大程度的社会稳定。所以,毫不奇怪,伴随着体制结构以及社会与政治的价值观的延续而来的是外交政策领域中意识形态的长期延续,这在近代世界性大国中是绝无仅有的。”
美式文化特有的,专注于人,赞美个人英雄主义,追求个人利益,称颂私人化,强调主权,等等,或许都与此源头有关。
专属于美利坚民族的英雄情结至多可以追溯到美国开拓边疆的“西进运动”,这一始于十八世纪中后期的运动,延续了近一个世纪。西进运动在为美国版图开扩士的同时,也培养了一批“居无定所、到处流浪、身是胆”的“边拓荒者(frontiers),更萌生了一种所谓的“西部精神”(Westernfrontierism)。具体想深入感受,可以参考JamesCooper的边疆小说,其塑造的浪漫骑士内核粗狂豪放性格的英雄形象十分动人,另外,近年的杰出游戏作品《荒野大镖客》记录叙述也十分优秀,可以试玩感受。另,推荐搭配歌曲,PaulRevere。
荒野大镖客封面
荒野大镖客真封面(bu
大约一个世纪之后,这种西部边疆故事与独行侠英雄的叙事组合首次出现在美国银幕之上,进而形成了好菜坞类型电影的最早范式一一西部片。边疆小说与西部片叙事逻辑的最大共同点,便是其间的主人公往往秉承着一种独来独往的个人英雄主义成却其伟岸事业的。
其原因至少可以归结为两点。
.自然社会背景成因
首先,就北美自然社会背景讨论。西部边疆的恶劣生活并不仅限自然层面,人烟相对稀少同时又不得不与文明程度相对落后的印第安人为伍,文明社会的道德法制往往缺少及时且有效的保障手段,这也就构成了个人英雄主义的外部诱因一一无政府状态(Anarchy),“当时,唯有强地……在个人的道德观薄弱的地方,唯有法律能够规定善的秩序和秩序的善……为了行之有效,执法者应当像违法者一样强悍和勇敢。”
进而,以个体的英雄无畏对抗恶劣的外部社会环境,成为了边疆拓荒者的必然之选,这在另一层面却也决定了好菜坞英雄生成机制的逻辑——前提是个体的生存而非集体式的道德维系。这也进而促进了现实主义和自由主义的发展,现实主义强调国家基于强制性和统治性的核心地位,即自我为中心;强调国家理性(reasonofstate),国家作为行为体的重要性,国家所处的外部环境始终是危险的(蛮荒北美,人烟稀少),武力始终是合法工具(西部对决,拔枪快者胜);世界概况下的无政府状态(Anarchy),在人于自然、少数对多数的情况下,个人生存(Survival)无疑是第一位的,这也是现实主义中所有政治领导人必须坚持的最高国家利益;此外,对于拓荒者们来说,故国远在天边,下是不毛之地,上无片瓦遮身,自助自救(Self-help)往往是不得不做的选择,危机中强调个人的作用,这也促进了美利坚民族个人英雄主义的深入人心。另,个人生活条件甚至人身安全缺乏统一有力保障,造成危机感和无助感,且这些情绪无论盛衰始终萦绕其民族。
虚假的美国西部拓荒者
真实的美国西部拓荒者
.文化社会背景成因
其次,就文化社会背景而言,一方面,秉承着新教伦理建国的美利坚民族,在集体无意识的层面上依然延续着基督教弥赛亚(Messiah)式的救世主情结,塑造出个英勇无畏并可救万民于水火的救世英雄供民众崇拜无疑有着绝佳的意识形态教化作用,另一方面,不同于东方文化中的家国伦理观,欧美文化一直是以个人的奋斗与成功作为自我认同的衡量尺度,个体化英雄形象的塑造与个人英雄主义的宣扬恰恰也是在暗中迎合着美国大众的自我认同期待。
超人:美国国旗配色+金发碧眼典型雅利安人长相
在此,我们观察主流超级英雄的特点,不难发现一些有趣的相似之处:
)为正义而战。不管来自何方,强烈的正义感都是这些超级英雄身上不可或缺的品质。
)积极的“入世”态度。超级英雄们一般都有着一个特定的社会身份。蝙蝠侠白天是亿万富翁,超人戴上眼镜是星球日报小记者,这些社会身份是作为超级英雄的“马甲”。
谁能想到,傻白甜如大超也有两幅面孔
3)主体为青壮年白人男子。而且就其社会地位来看,超级英雄很多都属于白领、科学家这样的社会阶层,属于社会上的成功者。
4)个人英雄主义。对个人英雄的崇拜,主宰了美国的文化和各种艺术种类,在这种虚构的故事和形象中,充当了讲述神话的主角,自觉或不自觉地参与了社会意识形态与民族精神价值的建构。这些幻想故事看起来非常幼稚,但从中体现的依然是美国人用一种夸张形式表现的对个人英雄的崇拜。
5)救世主义。基督宗教信仰是美国文化的主流。林肯的独立宣言中即提出普世主义,后来渐渐演变成救世主义——美国必须拯救世界(有利干预存疑)。在这种宗教文化的影响下,美国民众深信“我们是被上帝选中的民族,我们要把自由传递到世界各地”。超级英雄漫画正是这种心态的最好体现。
6)民族主义。美国民族主义很大程度上是种族民族主义,认为只有欧洲白人血统才是真正的美国人,而来自非洲、亚洲和非白人的拉丁美洲裔的美国人,都不被认为是完全的美利坚合众国成员,甚至有“黄祸论”出现。
7)霸权主义。“天赋使命”的宗教文化使得美国人总认为自己的思想价值观念和社会制度是最优越的,整个世界应该按照美国的模式加以改造。
这就是你的锅了
尤其近代以来,在霸权思想的支持下,加上超强的综合国力,美国便以世界警察的身份,假借“人权”、“民主”的外衣,大肆干涉他国内政,甚至不惜动用武力,发动战争。前联合国秘书长加利在《永不屈服:联合国与美国的大角逐》一书中指出:“美国不认为有进行外交的必要,有强权就足够了。按照美国的逻辑,只有弱者才需要外交——罗马帝国不需要外交,美国也不需要。”而超级英雄漫画正好迎合了这种心态,《美国超级英雄的神话》一书中指出,超级英雄在某种程度上是美国的象征,“在漫画中,超级英雄有超级能力,不愿受世俗规则的限制,为了追求公正,不惜采取超越法律之外的手段;在现实中,美国依仗超强国力,不承认联合国、国际刑事审判法庭等国际机构对其的管辖,时常绕过这些国际机构,擅自行事,甚至发动战争。”正如两位学者所指出的,超级英雄漫画特别盛行的0世纪40年代、60年代、80年代和现在,刚好与美国在国际上大规模使用武力同步,而通过这些漫画作品,美国社会积累起来的压力则可以得到集体发泄。
如巴赞所言:“西部片的深层现实就是神话。”但是,美利坚的神话又与北欧神话、罗马神话、中国神话等传统神话不同,西部片里没有真正的神,只有神化的人。但它的作用于神化如出一辙,其真正功用是巩固和增强传统,其实质“是为了满足深切的信仰需要、道德渴望、社会服从、社会主张甚至实际需要而经由叙事加以实现的原始现实。”超级英雄上传西部片,从创立之初无疑即是进一步以塑造个体式的英雄成就实现着集体式的自我高潮。"而其作用机制在大萧条时期也发生了较为特殊的转变,这一转变主要是附着于另一个艺术门类一一漫画得以实现的。”
三、美国的现代化进程与超级英雄漫画的浮沉岁月年《超人》开始于动画杂志(ActionComics)连载,美国漫画进入其“黄金时代”。如果我们历时性地考察美国漫画发展史,从99年的萌生期到年的黄金期,年的黑暗期,再到年的白银期,每一个时间节点似乎都与美国经济、政治及社会环境息息相关。二战前的大萧条促成早期漫画形象与迪斯尼的卡通短片以及后续的秀兰·邓波尔的温情电影一道成为混乱世态下对大众心灵的巧妙慰藉。二战时期“超人”(Superman)与“蝙蝠侠”(Batman)这类更具暴力气质的英雄的出现无疑又是旨在为战争洗礼下的美国民众鼓舞士气;而在冷战时期应运而生的“守望者”(Watchman)则可称为对抗情绪的一种假想式转移。然而,要完成上述社会功用,好莱坞英雄神话必须做出一种结构性的调整,因为在其主人公从西部边疆式的草莽英雄(FreebootingHero)转化为拥有神力拯救黎民的超级英雄(SuperHero)时,原本支撑西部草莽的个人英雄主义做派已经无法与此时普世性的社会主题相融合,或者说漫面萌生期的经济大萧条本身即是个人价值观所带来的恶果,因为“国家的大部分收入被一小部分人提取………经济上的成功并没有被所有人分享分之三十三。”正是由于一直被奉行的不断追求个人利益,最富有的百分之五美国人的收入超过国家总收入的百人成功和自我实现的价值观的泛滥,才出现了对“贪婪的华尔街”的指责。
随着美国城市化和现代化进程的加快,以城市夜晚活跃着的打击犯罪的蒙面英雄形象为题材的漫画在30年代左右逐渐登上报纸、杂志,最终是荧屏和银幕,成为了美国式英雄主义的主要表现形式。
地狱神探
蝙蝠侠
.黄金岁月(一)
年6月,漫画《超人》开始在ActionComics第期上发表,作者是JerrySiegel和JoeShuster。它是美国历史上第一部描写超级英雄的最为著名的一部漫画。它的出版被誉为美国漫画史上的“黄金岁月”的开始。
力能扛车蓝大超
《超人》最初出版的道路异常艰辛,因为漫画中带有激进的新思想(这也是当今漫画受欢迎的主要因素),许多编辑都不愿冒险。此时,MeClureSyndicate的编辑SheldonMayer发现了这部作品,并青眼有加。在梅尔的推荐下,DC漫画公司将《超人》购买出版,ActionComics的销量很快突破了50万册。从第9期起,“超人”就成了每期杂志的封面人物。
在此,不得不提到DC公司的前身最初创办人,出身上流社会、具有强烈英雄主义情怀的军人MalcolmWheeler-Nicholson少校。少校本人从小受到美国主流价值观和军事扩张主义熏陶,这种扩张型的英雄主义个人价值观,和美国超级英雄征战世界的人物原型具有相当的吻合性。
受到《超人》的启发,BobKane年开始构思另一个超级英雄蝙蝠侠,Kane的灵感来自达·芬奇画的一部飞行机器。之前Kane曾想要“鸟人”、“鹰人”这些名字,考虑再三,他从达·芬奇的一句话“没有比蝙蝠更完美的鸟”中得到提示,名之为“Batman”。此外,Kane还从电影《蒙面佐罗》中得到启发,为蝙蝠侠戴上面罩。“蝙蝠侠”是个孤胆英雄,他在夜幕的掩护下伸张正义,铲除邪恶,却又游离于法律之外。“蝙蝠侠”没有特别的神力,他吸引人的是一个个激动人心的故事,这些故事甚至比《超人》更精彩,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时至今日,蝙蝠侠的主刊DetectiveComics每月销量仍旧领先于其他一众漫画。
后来,的确有一部蝙蝠侠系列漫画将布鲁斯·韦恩设计成佐罗扮相(他真好,怎眼都好)
.后黄金岁月(一)
随着原子弹的发明和世界对原子结构研究的深入,漫画中超级英雄的魔力也受到了影响,他们大多变得带有放射性能量。二战刚刚结束,一系列暴力、犯罪主题屡见不鲜,同时,浪漫主题、西部主题等各类题材接连登场。
超级英雄题材的作品在此后的地位开始没落。由于超级英雄漫画的销量下降,漫威改为推行浪漫题材。DC漫画公司是当时极为少数的仍出版超级英雄系列的出版社,他们年5月推出了SuperBoy系列,但销量一般。
另外,ForAdultsOnly开始兴起,大量这类犯罪、暴力、凶杀、色情题材的出现,使公众舆论又将矛头指向了漫画产业。FerderickWertham博士发起了一场“反漫画运动”,谴责漫画对美国年轻一代所犯下的过失,这场运动在后来几乎将整个漫画业摧毁。
3.黑暗岁月(-)
年春是美国漫画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之一。FerderickWertham博士出版了《天真的诱惑》一书。他的书对漫画业缺乏社会责任感进行了严厉的抨击。坚信漫画是造成本国青少年犯罪的主要原因,并对之予以声讨。这让笔者联想到日本-年所发生的宫崎勤“幼女连续杀人事件“由于在犯人家中搜出大量EVA周边被报道为萝莉控御宅所犯下的罪行,导致EVA被封杀、御宅族文化被蒙上犯罪温床的错误印象。
当时,Ferderick为了加大这一声势,他还举办了一系列公开演讲,进行名人采访,到最后出书掀起了反对漫画的浪潮。然而,他书中的许多东西实际上并不完全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统计数据也经过了别有用心的更改。此书一出,着实给了漫画业致命的一击。其将漫画喻为毒品——一种连最穷的孩子都能买得起的堕落。
更可笑的是,博士宣称蝙蝠侠和罗宾是一对同性恋者,责备漫画纵容了同性恋行为,图书内容除了色情之外再无其他可言。
我蝙蝠侠反手就是一巴掌
年4月,美国参议院为了调查青少年犯罪问题而组成了小组委员会。为了对博士的结论作出反应,他们举行了公开的听证会,此后,参议院规定所有的漫画都必须使用一个标准代码,以防止和削减漫画中所有潜藏的对青少年有消极影响的因素。
代码的产生对漫画的出版起了很大的约束作用。罗宾被恐怖和犯罪题材的漫画几乎绝迹,牛仔进酒吧只喝牛奶,罗曼蒂克漫画遭遇罗曼蒂克消亡史,就连动物卡通中的暴力也受到了限制,有悖于自然法则。许多创作者由于经济原因,也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白银时代(一)
代码的出现改变了美国漫画产业的竞争格局。由于对暴力内容的严格限制,Marvel公司产品的市场空间逐步缩小,营销渠道也受到了DC的挤压;与此同时,以出版超级英雄题材见长的DC漫画公司收购了许多中小出版商,乘机抢占市场份额,实力进一步增强。《塑料人》最后一期的出版标志着漫画业进入了DC超级英雄时代。
另外,五十年代左右平行宇宙理论的提出,也为超级英雄漫画开启了“多元宇宙”“重启宇宙”的新思路,整体更为丰富多元化。(从此以后,无论是吃设定、忘了设定、还是不小心画死了读者喜爱的高人气角色都能合理解决了呢)
七个黑化蝙蝠侠,七倍的快乐
3.漫画像荧幕开始转型(年后至0世纪80年代)
年,NealAdams和DennyO’nNeil接管了《蝙蝠侠》创作工作,他们试图消除之前给人造成的同性恋的误解,并使之重新树立起神秘的夜幕英雄的形象。在这以后,年5月他们又吸收了新团队,创作了著名的漫画《绿箭》TheGreenArrow。虽然这一时期的许多作品都进行了大胆的改革,但这对于提高销售业绩收效甚微。
从年开始,美国漫画市场进入了DC和Marvel两家公司二分天下的格局。这两家出版社出版了许多势均力敌的作品。年5月5日,也就是星球大战》上映前3个月,Mavrel出版了漫画版《星球大战》第一卷。这部作品大受欢迎,以至于被重印了7次,这也是“黄金岁月”之后惟一一本销量超过百万大关的漫画书·
市场经过重新洗牌,漫画出版社已所剩无几。从0世纪80年代至今,美国的漫画业更依赖于影视媒体的宣传作用,媒体的联合与互动成为一种比较固定的商一业模式。电影与电视剧的时代开始了。
历代荧幕上的蝙蝠侠(的是假的)
4.好莱坞时代超级英雄电影
人们对英雄根深蒂固的膜拜,在CG技术的助力下,使好莱坞创造了全球性的“超级英雄”电影热潮。领先的视听技术和成熟的IP策略成为国内学界和业界热议的话题。超级英雄电影可以被看作是幻想类型片的一个新分支。与传统的“高概念幻想”(highfantasy)和“宝剑与魔法”(swordandsorcery)两个亚类型不同,超级英雄电影将故事设定于当代世界,因而又被称为“当代幻想”(contemporaryfantasy)。
上世纪七十年代,法国电影研究者曾深刻指出“电影在好莱坞,比在别处更是不那么清白的。”由于资本主义体系的债权人受制于它自身的紧缩、它的种种危机、它的种种矛盾,作为意识形态上层建筑的主要工具,美国电影在它存在的各个层面上是被沉重的压力所决定的。
四、近现代危机背景下英雄的无力显现于年的次贷危机(SubprimeCrisis)终于在一年之后席卷全球,“贪婪的华尔街”再次成为众矢之的,超级英雄诞生初期的社会环境似乎又次地显现了,在所谓“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的促成下,追求个人享乐的疯狂消费与金融业不负责任的投资均成为个人价值观自我认同机制的必然发展趋势(Handsoff!Leaveusalone!)。
面对美国民众的惶惑与对普世价值的质疑,已经在上世纪90年代实现了从出版物到大银幕的传达领域转变的超级英雄,无疑再次需要调整其神话结构。这一调整主要展现在两方面。
首先是“超能力”(神力)的丧失,超级英雄的“无力”成为此时一些电影解构性的噱头。
超能力是超级英雄这一类型角色的基本特征。超级英雄故事中的很多叙事桥段都在处理超能力的获取、消失或转移,如,《蝙蝠侠大战超人》中超人作为外星人绝对压倒性的超能力和蝙蝠侠身为普通人却有抑制超人的氪石,二者斗争制衡的过程;《沙赞》中4岁少年获得超能力大喊咒语变身英雄;《海王》中流落陆地的海王子重回海底学习三叉戟使用方法最终夺得王位。
超级能力的现实指涉超级能力的获取和丧失,不仅对应了故事情节上的正邪消长,而且有一定社会意义。近年来的各类超英作品,两类力量此上形成重要影响:其一是意图夺取或消灭超级力量的超级反派,其二是试图抑制超级力量的社会机构。
如果说超级反派由于对英雄和普通人类社会的绝对威胁,在政治正确意义上可以下单纯判断为对立面,社会机构及其代理人,作为人类社会尤其是社会体制的代表,需要更为复杂的讨论。
超人与人类,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在尼采的哲学概念里,超人中的“超”(德语Uber)并非做一形容词来使用,而是做一动词来使用。这一点海德格尔谈得尤其清楚:超人(Ubermensch)这个名称中的‘超’(Uber)包含着一种否定;它意味着对以往的人的“超出”。在《牛津高阶词典》第6版里,对于“super-”亦有一作为动词的解释,含有“above,over”的意思,即“位于其上、超越”之意。可见,无论是尼采作为德语所使用的概念,还是英语本来的概念,超人的“超”都含有一种对“人”的否定和超越。
人们对于完全凌驾其上神力/绝对权力,终归是抱有恐惧的
超级英雄文化发展到第一步,不如说是观众读者们更为冷静了,不再将自己代入主角,而是抽离出来,面向现实。当然,读者的心态(我的心态)也是在不断变化的,英雄与社会,或许是个人与群体,有或许是绝对权力个体与普通个体。
从另一方面理解,在现实中,超级英雄的超能力实际上对应了现实社会中不受控制的绝对权力。不论是暴君、恶棍还是官僚机构,都试图获取完全控制人类社会的绝对权力,这对于大众来说无疑意味着巨大的威胁。超级英雄电影在世纪焕发出巨大的跨文化的影响力,正是在后“9·”的全球反恐优先政策和飞速发展的网络技术的语境下,社会大众对于不受控制的绝对权力的集体焦虑在电影领域的投射和表达。
这也是与DC宇宙相比,漫威宇宙的系列电影近年来更加成功的一个原因。DC宇宙中的超级英雄主要解决的是资本主义城市社区中的财阀和犯罪,在这种语境下,绝对权力来自于商业精英、犯罪团伙和政府机构的合谋;而漫威宇宙则面向全球和跨国的挑战,并且更具有科技导向,而避免了本国内或同一社会内阶级对立的讨论(DC更黑,更戳痛点)。
如同现实社会中8世纪时人类意识到绝对权力的可怕之处时高喊“把权力关到笼子里去”,要求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契约而非人与政府间的契约,进而建构社会契约、利维坦等一系列名词,在国际大环境相对和平但各不同利益矛盾不断复杂化的当代,“绝对权力”再次引发警惕,人们开始想象,将“神力”从超级英雄身上剥离。
渴望救赎而将救赎者杀死
《守望者》(Watchmen)无疑在“丧失神力”的主题下意义深刻,这部有着编年史般恢弘叙事的“皇皇巨著”为观众塑造了两个超级英雄组织:二战间的Minutemen与冷战时的Watchmen,其间的超级英雄共计3位,然而这一人物谱系却在影片的叙事维度中遭遇了日常性解构(CasualDeconstruction)。《守望者》中的超级英雄被塑造成了为俗世所裹挟的庸碌之辈,就个体而言,这其中人格缺陷的暴力信仰者有之,因为同性取向而被谋杀者有之,沉溺酒精被强制拘禁者有之,听命于政府,在“越战”和反战示威中大肆屠戮者有之,甚至还有意图强暴女性英雄的色欲熏心的恶棍;团队中唯一真正具备超自然神力的英雄一一曼哈顿博士,甚至在一人类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危难时刻,质疑“拯救人类”这一使命的真正价值而转向寻觅新的生命星体。可以说,《守望者》的解构性叙事将超级英雄的神话转化成了黑暗的世俗剧,在放大每个超级英雄的庸碌人性时,将其“英雄”气质消磨殆尽,使得超级英雄的“神力”在面对日常生活的腐蚀与裹挟时,无端地消亡解体。
《守望者》的分析和反思对象正是美国文化中的超级英雄概念:如果他们真的存在会怎样?影片将超级英雄置于一个架空的0世纪,一切重大事件都按原计划发生:二次大战、核武器、越战、刺杀肯尼迪、古巴导弹危机、水门事件、冷战……但由于超级英雄的存在,事情又与历史有所出入。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下,在对超级英雄亚文化进行的无情“日常解构(CasualDeconstruction)”中,不仅“英雄”的形象分崩离析,连人们对“英雄”的期许也变得漏洞百出。
英雄的“无力”象征性地转移了好菜坞观众在经济衰退时期对于个人奋斗成就人生之价值观的潜在焦虑,守望者们“神力”的庸碌日常化就是这一焦虑的转化生成物;而“无力”的英雄则是在某种程度上质疑“责任”与“神力”的同位一体关系。在好莱坞超级英雄神话中,“神力”的习得往往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禀赋(超人的外星血统、绿灯侠的神器戒指、蝙蝠侠的富家子身份,海王、神奇女侠的位列仙班)或者机缘巧合的获取(钢骨意外受伤,闪电侠遭遇加速器爆炸事故),由于缺乏过程的延宕性,与“神力“一体的“责任感”则显得没有那么深刻。《守望者》的出现,正是在独立地突显“责”的过程中,隐密地表现了超级英雄“神力”的虚假与无意义,否定了以往超级英雄神话的合法性。
谁来监管监管者?(将权力关到笼子里!)
上述提到的暴力执法者——罗夏,童年不幸,生活抑郁,虽为超级英雄,但穷困潦倒,同时十分有原则,嫉恶如仇,简言之,没有蝙蝠侠的命,还得了蝙蝠侠的病。在现实和理想的冲突中,他选择戴上罗夏墨迹的面具,当一名“私法制裁者”,重构善恶,例如,杀有罪者无罪;他不能接受任何在个人建构的道德原则上的妥协。不幸妥协是一个普通人参与社会生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除了面具和高超的侦探能力,罗夏与普通人无异,完全的不妥协的结果,只能是彻底地脱离社会生活。在法老王的阴谋被戳穿后,其他英雄选择了沉默,因为说出真相可能又使几百万人的死换来的和平毁于一旦,而罗夏无法接受这种把人作为手段的价值观。他在这种价值冲突面前崩溃了,几百万人的性命和全人类的性命哪个更重要?如同火车铁轨转向问题,这不能用功利来计算,他只能选择“被自杀”来摆脱这种痛苦,伴随着bgmThesoundofsilence和夜枭的悲鸣,他摘下面具,被昔日战友曼哈顿博士轰成雪地上的一滩墨迹,也将全片悲剧性推向高潮。
今年,DC有《泰坦》《末日巡逻队》两部美剧上映,《哥谭》完结,这三部美剧基调均较为黑暗,主角非典型英雄,而更强调其“人性”,“人性”,一方面意味着复杂,一方面意味着无力。《泰坦》讲述罗宾脱离蝙蝠侠后自行组建队伍的故事,但初出茅庐的少年英雄与复杂社会和各路反派交锋,免不了在“惩罚”与“暴力”间的困扰,警察与民众等多方的质疑控诉;《末日巡逻队》主角团体更为“废物”,傲慢美丽但情绪激动就会化为一滩肉泥的前女演员,64重人格障碍的疯女孩,粗暴滥情失手害死妻儿的前赛车手,结了婚还和同性同事有私情死于事故又被外星力量复活的飞行员;《哥谭》则逻辑叙事更为混乱,与其说体现主角力挽狂澜,不如看反派们敲锣打鼓浓墨重彩,毕竟民风淳朴哥谭市,人才辈出阿卡姆,近年来反派形象不断立体化丰满化,《自杀小队》票房居高不下,与大众尤其是青少年的口味变化不无关系,毕竟,比起维护正义一本正经的“Batman”,许多人认为肆意妄为随心所欲的“Joker”更可爱。
《泰坦》中的罗宾(蝙蝠侠:吾儿叛逆伤透吾心)
在DC漫画史甚至近现代文艺作品中,蝙蝠侠和小丑可谓相辅相成,相映成趣,从情节发展角度来看,小丑和蝙蝠侠具有同样的悲剧根源,却进行了不同的选择,蝙蝠侠在父母被杀后决定成为义警匡扶正义,小丑在经历一系列人生失败掉入拉萨路池里后选择释放内心欲望,用犯罪嘲讽社会。
年,阿兰?摩尔在《蝙蝠侠:致命玩笑》中对小丑的起源和本质进行重构和完善,这部图画小说奠定了摩登时代以来小丑故事的基调。这个故事中,小丑提出了一个理论:“只要经历过噩梦般的一天,再清醒的人也会发疯。”小丑本人就是这个理论的结果,他不断地伤害其他人,有很多时候是为了证明这个理论的普遍性,例如,在电影《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中,小丑将抢来的钱在大街抛洒,吸引众人疯抢,却在人流密度最大处释放笑气,以此嘲弄公众。小丑所指,即神力崩塌解体,人在命运前的脆弱与被动,人性恶欲望呼之欲出。
你看他笑得像个孩子
而蝙蝠侠自身,作为一个普通人,其保守主义性格(不杀原则)和矛盾身份,及在近几年的各类作品中,也不无从另一角度体现对传统神性和救世主义的消解。在诺兰版本的《蝙蝠侠》中,超级英雄自身的存在都被质疑,城市需要拯救,可又怀疑一个英雄,这无疑是对古老的基督价值的消解与重塑。总体来说,诺兰并没有把蝙蝠侠贴上彻底的反上帝的标签,但是,蝙蝠侠的塑造警醒了沉浸在英雄文化之下的人们:英雄只存在于每个人的理解之中,而并非每个人的理解存在于英雄自身。
当然,不是每个英雄都有不杀原则,但其是否有剥夺生命的权利,是另一讨论
超人曾经杀死小丑,间接造成与蝙蝠侠决裂
《马太福音》中,耶稣说:“我实在告诉你:今夜鸡叫以先,你要三次不认我。”彼得说:“我就是必须和你同死,也总不能不认你。”众门徒都是这样说。《圣经》中,耶稣虽已知道门徒叛变的事实,可仍坚定地做着自己的救赎。就如同蝙蝠侠一般,虽然无神论的存在主义否定上帝的存在,但只要我们做到了真正的自由选择,那么,我们每个人都将是自己的上帝。
说到这,似乎当代传统超级英雄的消解又是个人主义的另一种胜利。
去年的欧漫系列中,蝙蝠侠和小丑也曾联手(是友情)
五、超级英雄融入社会的可行性研究在不少超级英雄作品中,也产生过是否将英雄公开化职业化的探讨,如内战中钢铁侠开诚布公“I’mIronman”,蜘蛛侠为表支持钢铁侠表明身份,但接着是至亲被敌人杀死,美国队长持相反意见,“向民众摘下面罩是危险的”;蝙蝠侠系列和超人系列的《元年》、《天国降临》中,曾对此有过深刻讨论,除了坦白身份融入社会外,他们更试图通过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来获得自我同一性,解决这种二元身份给自己带来的折磨和困扰;另,这一身份认同矛盾在超人系列中有着更为趣味的表现,克拉克爱着露易丝,露易丝爱着超人(我绿我自己?)。
无独有偶,日本漫画中也有不少关于“超能人士是否表露真实身份从而社会化”的奇妙讨论,从《灵能百分百》《齐木楠雄的灾难》等轻松日常番,当中主角均选择隐藏超能力;《我的英雄学院》,英雄职业化,社会化,甚至出现专业的英雄培训学校(技校?)和英雄执照考试;《一拳超人》的超级英雄职业化,困扰包括加班绩效拉帮结派,以及群众们受灾时呼天抢地和平时如无脑追星般捧高踩低黑粉不定,主角的解决措施是“当一个兴趣使然的英雄”;再到《亚人》《喰种》《魔法少女小圆》《恶魔人》《大剑》《进击的巨人》等对超能力者/异能者与社会大众对立的更为黑深残背景的讨论,最终冲突达到顶点进而爆发,之后达到新的平衡,但平衡之下仍有暗涌,力量的对决总是这样,人类社会总是在重复类似的道路,百岁如流,煌煌冷灰。
这或许也就是超级英雄文化/超能力文化的魅力秘密,也是类型作品不断发展、永不终结的原因。因为这个矛盾是解决不了的,超级英雄永远无法完全融入社会,权力与大众永远有沟壑,个人与集体永远有矛盾,不同集体永远有冲突,这些问题只能被转喻和缓和,但不能被完全解决。而这个矛盾的重要性和当代性,促使观众必须要在不断与时俱进的作品中寻求安慰和解释。超级英雄与大众的关系还会不断变化,超级英雄的形象也会不断变化。唯一不会变化的,是这个关于个人与大众的神话。
*但当我犹疑胆怯还是想看超级英雄
弱小者的爱,强者的怜悯,勇者的算计,都是冷酷而虚妄的,但就是这样,如麦克白中所说,人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搔首弄姿的笨拙的可怜的伶人,登场片刻,隐没于黑暗;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愤怒喧嚣,一无所指。
但我还是会触动,当人们对蝙蝠侠致敬“哥谭是你,永远都是”,而他的回应是“继续守卫”;当戈登说“他不是我们的英雄,他是沉默的守卫者,警惕的保护者,他是黑暗骑士”;当蝙蝠侠在闪点结尾看到来自另一个时间轴的父亲的信后的眼泪(我推荐复联的编剧都去看看闪点悖论好好学学时间穿越怎么写);甚至乐高大电影里回家只有系统迎接、沉默面对满墙全家福的老蝙蝠;不义联盟中绿箭侠赴死的情景;天国降临中的暮年英雄;超人独自从爆炸的法庭走出,而那法庭上他是被审判者;面对大楼外轻生的姑娘,超人陪她站了一天一夜;当法外者中Roy和桶哥经历彼此支撑过一系列危机后挥手拥抱随机分道扬镳,“我们是朋友,曾彼此帮衬着扶持人生,我们是法外者”;“晚安,夜空的群星,晚安,蝙蝠信号,晚安”;蜘蛛侠为拯救列车摘下面具情急昏倒,被众人拉进车厢,人们还给他面具,“wewon’ttellnobody”;金刚狼中卡列班的“Bewarethelight”;美队3中Peggy的“It’syourdutytoplantyourselflikeatreelookatthemandsaymove”;小绿魔之死;曼哈顿博士的“Ican’tchangethehumanity”和罗夏的“N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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