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三角化：癔症整合模型的关键（一）

作者：UteRupprecht-Schampera

翻译：朱晓刚

基于对“分离”和“三角化”两个概念精准而严谨地使用，本文针对男/女癔症的各种现象，提出了一个统一适用的心理动力学解释模型。这个模型提出这样一种解释：在“前俄狄浦斯期”和“俄狄浦斯期”各种动力因素的相互作用下，共同形成了癔症及其各种症状表现。该模型假设，无论是“恶性”还是“良性”癔症，其基本动力性冲突具有相同的内容。这些冲突对自我发展、自我功能干扰的严重性决定于以下定性和定量的因素，它们包括（但不限于）：特定的关系互动组合、特定的创伤形式、以及主体的年龄、成熟度和应对相关问题的能力。在俄狄浦斯期，在具有性意味的关系情境下，个体试图利用俄狄浦斯三角来妥善处理与异性父母的冲突――这一基本冲突在所有的癔症中普遍存在――目的是以此方式去获得/弥补早期（前俄狄浦斯期）缺失或不足的三角化过程中的一角（针对女性癔症患者），或者用来为三角化的一角寻找一个相对安全可靠的替代者（针对男性癔症患者）。从而可以达成在生命早期，因各种原因的干扰似乎无法完成的发展任务——与母亲分离。本文详细讨论了与这一神经症性冲突相关的各种创伤，以及为了解决这些冲突、修复这些创伤，个体所尝试的各种典型防御及其各种组合。同样，运用这一理论模型，使得我们理解各种转换症状间的相互作用，以及深入理解这一神经症的特殊心理结构和动力学意义成为可能。

癔症的理论问题

在“当代癔症”(Laplanche,)讨论小组中，Beres和Namnum竭力捍卫了经典弗洛伊德理论作为理解癔症的理论基础。然而Brenman,Green以及其他人将癔症描绘成是对更早期焦虑的防御。Brenman提及癔症是对毁灭性焦虑和精神崩溃（）的防御；而Green（）则认为它是对抑郁或客体丧失的焦虑。通过翻阅有关癔症的过往文献，我们发现，这些有关癔症形成原因的假设或争论可以一直追溯到Wittels(,)，他曾最早指出：前生殖器期，尤其是口欲期的冲突在癔症症候群中扮演着关键角色。从“当代癔症”(cf.Discussion,pp.13-15)讨论小组之后，业内作者们（除了Krohn之外）似乎达成了一致，不再争论“前生殖器期冲突”在癔症形成过程中是否具有重大意义。相反，我们发现更为明显的是：从“当代癔症”讨论小组时期以来，精神分析的文献转向对“前生殖器期的冲突”这一关键因素“在癔症形成过程中究竟起到何种作用”更感兴趣，做了大量的理论研讨。

Hoffmann在其有关癔症性格的文章中讨论了这些问题（）。一个相关的问题是癔症是否有其自身特殊的、可被描述的精神动力；或者它只能被看成是对精神病性焦虑的多种防御之一(Laplanche,)。如果将癔症不仅仅是看作一种防御方式，同时也看作是临床上的一种分类的话，进一步的问题是其在疾病分类体系中做为一种疾病分类单元的合法性。它组成了独立的病理学形式吗？它能够将临床现象从本质上区分为两种不同的病理学机制—“良性的和恶性的形式”(Hoffmann,)、“癔症性人格或类癔症样人格”(EasserLesser,)、或者“真性癔症”和“所谓的良性癔症”(Zetzel,)？我们知道这两种不同的病理学诊断有着不同的预后。这是否意味着它们可能源自个体心理发展中的不同阶段？因此它们在病因上可能有着不同的起源？

Krohn()在他有关癔症的长篇专著中，试图通过对所有的癔症病理形式重新进行分类，来自行解决这一争议。他的分类方法，不是基于高度结构化的自我功能——如“边缘人格—婴儿类型”——而是将此排除在了“癔症”的分类的依据之外。

尽管如此，很多作者还是努力地想将这两种类型看成是一个统一疾病分类连续谱的两极，以便将这两个类型纳入一个统一的疾病分类中。出于此目的，人们试图对这两种不同癔症形式的共同特征进行归纳和描述。这导致讨论的范围必须被限制在部分病理现象、共同的防御机制（如压抑、否认或见诸行动），以及相似的移情-反移情之内。另一方面，这些共同的特征必须被理解为是一种所谓的对病理性冲突的“癔症性的解决尝试”。

正如Hoffmann()所呈现的，尽管如此，有关癔症的良性和恶性形式的统一的起源性解释，目前没有被或者说尚不能被论证。出于临床可行性，考虑到良性和恶性癔症不同的预后，另外一些观点则将重点放在了它们不同的核心主题上（俄狄浦斯期ＶＳ前俄狄浦斯期）。迄今为止，人们对将这两种癔症纳入统一的疾病归类的观点已经产生了疑问，许多人现在认为这两种不同形式的癔症在病理学上有着各自不同的起因假说。但这导致了一个矛盾，正如Hoffmann所明确表述地：“那些看上去明显是癔症的病人并非真的是癔症，而那些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癔症的病人却是真正的癔症人格。”(,p.)

即便病理学上的分类依据是相似的防御和相似的移情-反移情现象，我们依然需要为两者找到一个共同的病因学模型。既然还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前俄狄浦斯的简单的成因假说能被整合进弗洛伊德的经典理论体系中去――甚至无法确定是否存在有这样的可能――那么，我们就有必要另辟蹊径，构建这样一个理论模型，它可以从另一个不同的的视角，重新审视、涵盖和描述所有已知的癔症神经症结构的病理现象。对于良性和恶性两种不同形式的癔症，这个模型必须能同时对两者的相异之处和共同特征，都能提供逻辑自恰和有意义的解释。

将“转换”看成是癔症的指针性症状这一理论假设也同样难以令人满意。已有证据表明，早在“当代癔症”讨论小组()时期，一些作者就非常强调前生殖器期病因学因素在癔症形成中的角色和作用，他们不再提及转换症状(e.g.Brenman)，也不再将它视为癔症的指针性症状(e.g.Green)。我们必须简单地从我们的理论中“排除”转换这一特征鲜明的症状吗？—即使它不再像弗洛伊德时代那样地戏剧化和引人注目。为什么它不能在基于“前生殖器期”解释的模型中占有一席之地？尽管如此，这一问题再一次被提出：为什么恰恰是癔症――即便是前生殖器期的起源模型――往往要依赖于躯体形式的表达？

原始模型的理论基础

尽管在该主题上已经有很多的文献，为什么我还要呈现一个我自己的理论模型？答案是我认为通过对分离-个体化(Mahler,)和早期三角化(Abelin,,;Rotmann,)概念更精确、严谨的应用，我们可以对癔症的理解形成新的理论观点。

我想请大家注意这两个概念之间的一些基本联系。Mahler一贯将其有关个体发展中“分离-个体化”的重要性的理论概念与经典本能理论框架保持一致。但是，正如Eagle()令人信服地表明的，围绕分离与个体化的各种冲突不符合弗洛伊德基于饥饿、饥渴、性欲和攻击本能所提出的双本能系统（逐渐增加的紧张、紧张的释放以及满足）的行为机制。相反，对这些冲突的描述与另一种与“本能”理论模型相当不同的“客体本能/客体关系”模型(cf.Modell,)的视角颇为相符。“客体本能/客体关系”的理论是有关“连接――寻找”、“获得安全感”和“互相认同”等关系互动的理论模型。它涉及的维度包括：婴儿式依赖、无助感以及被抛弃的威胁或被外来侵入性干扰所淹没/击溃等。

虽然Mahler关于“分离和个体化”的核心论文不是依据本能理论来建构的，但她从未坚定地否认――比如像Fairbairn()那样――双本能系统在神经症和人格障碍的形成中所起的作用。Eagle()认为Mahler试图将自己的理论设想与本能理论相连接；但是，他推论Ｍahler在其主要的核心论文中暗示：“自我的主要功能是体现和服务于客体关系这一系统的”，那么“分离个体化”的理论就完全不需要来自经典本能系统理论的进一步支持。

众所周知，弗洛伊德的癔症模型是基于双本能模型，以及在俄狄浦斯期，本能需要与自我超我间的冲突达到顶点的理论观点。虽然对于经典的本能理论模型的批判性讨论超出了本文的范围，但如果告知读者我的观点与Fairbairn()的观点是类似的话，还是可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我的理论观点。恰恰因为Mahler的核心构想不是源于双本能的理论体系，所以我们更容易将之视为理解癔症问题的另一种思路和视角，同时，Ｍahler的理论也是对经典弗洛伊德学派有关这一病理模型的批判和有益的补充。

众所周知，Mahler的另一个常遭反对的观点是：母婴之间原始的自闭期后，紧跟着的是共生期。正如你们将看到的，我将在自己的有关早期三角化的理论阐述中，明确支持这个反对意见。无论如何，“分离-个体化”这个概念本身并不多余(cf.alsoEagle,)。“分离和个体化”不必被理解为“从共生关系里浮现”；也不仅仅存在于由“我”和“你”这两个独立存在个体所组成的关系系统中。它们的意义在于形成并维持了个体心理内部的稳定性，当内部客体关系系统（包括自体和客体）稳定存在的前提下，主体可以在保持与客体紧密连接的同时，有可能接受那些与“我”有差别的存在和行为。这样一来，就（非常有希望）不会造成客体的丧失或是感到自我的毁灭。这种来自心理内部的支持，有助于主体更好的体验自己的躯体感受，拥有自己的情感体验，能够按照自主意愿行动以及获得稳定的性别认同。在这一过程中，早期三角化是一个关键的因素。如果它没有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那么为了防御客体丧失或避免自体毁灭，孩子或成人势必建立和维持与客体的过度的一致性，从而无法发现和发展出他自己更广泛的能力和兴趣。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共生关系应该被理解成是孩子的一种退行性的防御或者是母亲和孩子之间的一种共谋的防御表现。

Mahler认为，原初的分离过程发生在从生命的第四或五个月到第36个月大的时期，如果这个过程被永久性地阻碍或干扰了，那么，分离的问题将在之后的生命中不断地重复地出现，就像是一个没有完成的发展任务。Stern()强调：独立、自主性和个体化的主题，在个体发展过程的所有阶段中，都是彼此高度相关的。

既然“早期三角化”是我的理论观点的核心，那么我想先更精确的来阐明我对这一概念的理解。不同的作者对第三元素或客体的原理有着截然不同的概念构想(cf.,例如：Klein,;Lacan,;Abelin,,;Green,;Lebovici,)。有些观点之间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异，似乎无法调和其对立性，比如一种是Abelin(,)和Rotmann()的观点，另一种是Lacan(cf.Lang,),Green()或者Stork(,)的观点。

在有关早期三角化的理解中，Abelin和Rotmann认为早期三角化始于最初的与母亲的二元关系，他们假定儿童需要将真正的父亲体验为三角化过程中的参与者，以便于感受和认知三元关系结构，最终发展出对三元结构的心理表征。尽管Rotmann在后期的文章()中声明：生命确实通常始于以家庭为基础的“三元”关系模式，但他没有像Lacan(cf.Lang,)和Green()走得那样远。后两者认为所谓的第三元素自出生起，就已经出现在孩子的心理生活中，并决定了这个人作为个体的特殊存在。Green()注意到“Winnicott告诉我们‘没有独立存在的婴儿这回事’，这暗指孩子是与照顾性的母亲共同构成了关系中的婴儿这一概念。我想在Winnicott的基础上冒险再前进一点——也不存在只有母亲和婴儿却没有父亲这样的组合。因为，孩子是在三元家庭关系中，被父亲和母亲共同塑造和定义出来的。”(p.13)

Stern()给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证据——婴儿在出生后不久就已经具有了区分自己和别人的能力；这暗示了对于一个健康的婴儿来说，可能并不存在Mahler(cf.alsoStork,)所说的“共生阶段”。基于最近的大量研究(e.g.Lichtenberg,)，我们有理由认为：当婴儿具有可以区分“我”和“非我”的能力时，他/她早就在操作和使用第三元素的原理了，因此三角结构从一开始就出现在婴儿的知觉和思考中了，虽然还只是一些雏形。

做为“第三方”的真实父亲的可获得性以及与婴儿的特定互动，是否如“早期三角化”概念中所暗示的那样，对孩子后期的心理发展如此重要？“早期三角化”对个人的发展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如果我们假设，孩子仅仅拥有一个尚不成熟的自我，他不时地会被有被不愉快的体验、挫折和焦虑所淹没的风险。所以，父母必须时时扮演的孩子的辅助自我，辅助孩子执行部分自我功能。他们通过安慰、解释、为婴儿淹没性的情感提供情境背景支持，当然，他们也为施加给孩子的必要挫折提供情境背景支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每个父母在与孩子互动时，也是这一互动的第三方参与者，或者是儿童对世界和自身情感的体验的第三方参与者。只要母亲确实可靠地为孩子执行了“三角”心理功能，父亲的缺位并不会严重损害儿童三角结构的发展。

反之，如果父母一方由于他或她自身的心理问题或高冲突性的矛盾反应方式，无法直接有效地为儿童执行三角化功能，那么孩子会感到遭受威胁，心理负担过重。在这种情况下，父母中的另一方作为真实的第三方，会被要求扮演干预和调停的角色，为这一互动二人组提供辅助的三角功能。考虑到婴儿和其最初照料者母亲之间长久的特殊的依赖关系，为了妥善处理母婴关系而被呼唤的父亲的“早期三角功能”仅仅是“三角化”的众多形态中的一种特殊情况，虽然是很重要的一种。对于我而言，儿童有关“三角化”的心理操作原则并与已经达到一定成熟度的自我结构，或者完整的三元感知相关联，而是早已存在于儿童思维和感知的原始心理操作之中。

因此我并不把“早期三角化”这一概念看作是孩子使用自己雏形的、不成熟的三角原则所获得的成就。而是当孩子的自我还不够稳定，还无法自行发展出心理觉知和心理组织的完全三元形式时，由父母在三角化过程中提供了积极的、必要的援助的成果。婴儿极度依赖父母的这种支持。

我进一步想强调的是，如果这种父母辅助功能失败或者有缺陷不足，孩子不得不自行通过各种可行的方法努力尝试心理三角化，以便于不惜一切代价在心理上存活下来。如果孩子在如此早的阶段就必须启动大量的防御过程，那么它们将烙印上儿童原始心理知觉的特征，相当于在部分客体关系水平上形成了的不完整的三元组合或者三角化。尽管如此，如果没有分裂过程，即使是退行到与母亲的二元关系模式（比如边缘人格），也是不可思议的。自体与客体坏的部分被投射向外部，——比如投射到第三方——来保护幻想中的好的二元关系。这也是儿童在三角化领域中的一个原始成就。

在我看来，近来关于癔症的很多理论都是在俄狄浦斯层面来考虑到第三人的功能的，或者将他/她的角色定位为防御过程中的伙伴和参与者(Khan,;Mentzos,;Loch,;Haas,)。在之前的癔症理论中，缺少从“早期三角功能”这个层面上对第三人意义的讨论。尽管如此，我所持的“早期三角化”的理论观点，有助于解释理解前俄狄浦斯因素与俄狄浦斯因素之间的互相作用，有助于解释有关癔症描述中看起来矛盾的地方。另外，这一理论假设，也对众所周知的典型癔症现象提供了一种描述和观察的新视角。

本文目的不在于提出一种新的癔症的现象学。本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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